李玉喊出那話來，想的卻和大家一樣。四個月了，足足四個月了，經歷了那麽多的悲歡離合，兩情相悅而又在最沖動的年齡中，程嘉懿和杜一一怎麽可能保持住距離的？

他們天天晚上都是睡在一個房間裏一張床上的。

可他們之間確實清清白白的什麽都沒有發生過——只要發生了，不可能沒有蛛絲馬跡，不可能不被身邊人知道的。

要說身處危險顧不得，這只是借口。親熱是能化解危險的。

要說程嘉懿、杜一一保守，也不可能，保守就不會天天不避嫌地住一起了——除了程父在和平嘉園的那些天之外。

房間內的幾個人面面相覷。

好半天，方濤擡手蒙住自己的眼睛。

“也沒什麽，說不定咱們都會長命百……長命千歲的，所以，按照一千年的活法，我們現在還都沒成年。”張豪不知道以前受過什麽荼毒，哼笑著道。

“以前程姐和小杜哥討論過。”李玉又道，“說可能是外星人什麽什麽的，不像是咱們地球人能做的。”

大家都看著李玉。

李玉忙解釋道：“都一個屋子裏的，門板也不隔音。”

方濤搖搖頭：“這麽看，到真不像……我想不通地球上誰會有這麽大的本事，又這麽憎恨生命。”

所有生物出現晶體本來就很玄幻，再無法繁殖了，更是不可思議。就算有反社會反人類的人格，也沒聽說到反生命的人格。

如果真有一天，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消失了，只有綠色植物，那，會是什麽樣子的？一個星球全是綠色植物，鴉雀無聲。

方濤不由打了個冷顫。

方濤記不得他是怎麽從張豪那裏出來的，只是忽然間感覺到帶著涼意的海風，才發現他不知不覺走到了海邊。

人果然在受到打擊或者精神恍惚的時候，會下意識避開旁人，到以為的最偏僻無人的地方。

海邊這一時刻確實沒有人，只有海浪一下下拍打著岸邊。

他們在和什麽人鬥呢？如果不是和人鬥呢？能讓地球所有生物都發生變化的，是地球人傾力也不可能戰勝的。

不可能戰勝的。

只是，他們只要還活著，就必然要戰鬥到最後一刻，傾盡全力，奮不顧身，悍不畏死。因為他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。

沒有退路了。連他們的死都被算計在內了。

可他們自己，卻還是在互相算計著，不肯將實情宣告天下。是擔心什麽？人心渙散嗎？互相吃人嗎？人類已經經歷過了人吃人，而現在，還在人吃人。

真的宣告天下了，也不會比現在更壞。那麽……方濤的神情逐漸嚴肅起來，眼睛也在發亮。難道，人類實際上已經掌握了怎麽對抗這次危難？

方濤看著遙遠的大海，逐漸擡頭望向星空。璀璨的星空內，還有哪一顆星辰上有生命，又有哪一顆人造衛星帶著保護地球的使命。

方濤仰頭望著天空，天空璀璨，他卻從中無端地看出了寒意。

浩瀚星空好像帶著森森的惡意看著他，看著他們，看著這顆無辜的星球。

方濤腦袋裏忽然冒出個奇怪的想法，那些星球，是不是都是活的？

他也曾經年輕過，也曾經經歷過喜歡幻想的年齡，也曾經研究過“生命起源”這種高深問題。這一刻，他只覺得他仿佛又回到了過去那個年齡，不然，怎麽會生出這麽匪夷所思的想法。

怎麽會以為，他們人類，這個星球上所有的會跑會跳會吃東西也會自相殘殺的生物，不是這個名為宇宙的天體內的細菌呢？

人類的身體內也有細菌，若是放大了幾千倍，也能看到那些細菌生活在各自的區域內。就如他們生活在地球上，太陽、火星、銀河系其它星球都那麽遙遠。

因為他們這些宇宙的細菌數量太多了？還是想要離開可以被他們糟蹋的地球想要到另外星球上了？宇宙這個巨大的生物體感覺到了被威脅？

就如腸子裏的大腸桿菌要進入到胃裏，人就要生病一般。

所以，宇宙這個天體，就服了藥，藥物的作用就是殺掉人類這種細菌？殺掉之前想毀掉繁殖能力？

人類也是這麽對待他們不喜歡的生物的。從蚊子到雜草。現在，人類不過是在經受他們為別的生物做過的事情而已。

只是，為什麽會有晶體呢，為什麽人吃人，吸收掉晶體之後就可以強壯了呢？

方濤忽然有些好笑，簡直要為自己的猜想鼓掌了。

可無論是怎麽樣的猜想，天亮之後，他們都要進入全新的一天，所有人都要想辦法提升自己，也要想辦法讓更多的人提升。

哪怕是細菌，病毒，也要做最厲害的細菌和病毒。

方濤忽然回頭，看向已經在微微泛白的天光內顯露出來輪廓的樓房，其中一座的一個房間內就睡著程嘉懿。

可程嘉懿可否睡著了？她真的能有讓他們突破的能力嗎？

他們不該將希望寄托在她身上的。

忽的，一個大膽的、可怕的甚至有些陰冷的想法出現在方濤的腦海裏，他怔怔地看著那個逐漸清晰的樓房，腦海裏的想法一點點完善著。

覆巢之下豈有完卵，皮之不存毛將焉附。

沒有什麽正義與邪惡之說了。只有活著和死去的選擇。

好像感覺到遠處的視線，房間內，程嘉懿忽的張開了眼睛。天色已經微涼，剛剛醒來還沒有完全的清醒，讓程嘉懿的心砰砰砰地劇烈跳動著。

好一會，她的心跳趨於緩和，也終於感覺到胳膊上的一點溫熱。

程嘉懿緩緩轉頭，先看到的是杜一一的側顏。

背對著窗口，杜一一睡得還很熟，只是不知道是睡前的思慮還是夢中的原因，他的眉頭一直皺著。

程嘉懿的視線在杜一一臉上停留了一會，接著順著他的手臂移到自己的胳膊上。

杜一一的手指輕觸在自己的胳膊上，她感覺到的那一點點的溫熱就來自於那兩根手指。

程嘉懿的呼吸停頓了些，視線重新回到杜一一的面容上。

她的胳膊一動也沒有動，仿佛貪戀著那一點點的溫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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